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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入了“五百名贤祠”的清流知县
2012-04-28 15:37:00  来源:  责任编辑:邹新根  

  人则先生告诉我:不久前游苏州沧浪亭,经五百名贤祠时,见到了明代的清流知县蒋育馨。

  他说,名贤祠占地不到200平方米,墙上刻着从春秋到清末2500多年间与苏州有关的圣贤名流,一共594人,如:伍子胥、屈原、董仲舒,李白、苏东坡、唐伯虎,韩世忠、文天祥、林则徐,等等。皆半身石刻画像,配四句赞语。其中一位名叫蒋育馨的,是明代清流知县,此公面容清瘦,须髯飘拂,慈眉善目,却透露出一股凛然正气。赞语是:“化孚闽俗,诚格甘霖。清流棠荫,遗爱常深。”

  蒋育馨,何许人也?百度百科说——

  蒋育馨(1550~1611),字明琅,榜名茂才,号连城,一号皆我。长洲县(今属苏州)庠生, 18岁中举,但十上京城考进士均未中,后改名育馨,选为福建省汀州府清流县知县。在任时,政绩突出,回乡后去世时,身无余财,所著有《文章正体》等。

  蒋育馨是明万历二十九年上任清流县令的。这一年,北方大旱,老家苏州人造反,杀了织造宦官孙隆的恶役6人。朝廷立太子,边境却不安,镇辽东已十年八易其帅了,而努尔哈赤却在这年建立了八旗制度。或许与动荡的大气候有关,蒋县令一来就修城墙。事实上,清流县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可谓易守难攻了,但他“担心城墙矮小易受攻击,又运石加固”(民国版《清流县志》)。修城有功,《汀州府志》为他记了两个字:“增筑”。

  《汀州府志》在点评汀属历代县令时,这样评说蒋育馨:“拒连邑飞派浮粮,设仓厫,移驿地,增城楼,民咸德之。”他为百姓办的这4件实事,在民国版的《清流县志•循良传•蒋育馨》中,写得更为具体:“清介警朗,理邑如家。出入两肩舆,不呵禁。连城令由中秘西台出补,议以其邑浮粮飞派七县,各唯唯,惟馨力请,独不骩从。嗣六邑各引清例控上,寻罢派,甚德之。前翟尹详筑城议未果,更加怂恿,相与有成。添设仓廒,移置驿地,增高城楼,咸奏厥绩。”

  抵制飞派浮粮,发生在上任后的第二年。旧志《宦绩》记载:“是岁,连城有浮粮五百六十余两,飞派汀属七邑,每石正粮外,为连带派八厘。”所派的数量倒是不大,但属“飞派”不能接受:凭什么本县的百姓要替外县有后台的长官纳“浮粮”?抵制,坚决抵制。不难看出,蒋县令爱民,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楷模。

  好官总有传奇,蒋育馨留在县志里的佳话是祈雨。一年仲夏,大旱,蒋县令主持祷告求雨。久祷无雨,有人献方,无非心诚则灵之类。蒋县令果真“徒步撤盖,长跽请罪”,以至陪同的“诸僚属皆蹩躄不能行”,祷至第十八天,大雨瓢泼,全县欢呼。县志将此记为“岁旱,步祷立应,士民兴歌。”县令自己也高兴,自撰《灵雨记》。

  在文中,蒋县令借事讽世:当天阴将雨时,属下劝他不必再跪行祷告了,他沉下脸说,如今上下都“以虚文从事”,你认为上天就不会也“以虚文应我”吗?我“以实求”它,它总得“以实应”我吧?不然,就算下点小雨,如何满足得了百姓的愿望呢?看来此公耿介,颇不练达,而其实,他是圆通的:当百姓将祷雨之功归于他时,他说,听说邻县都在祷雨,说不定是别人的赤诚感动了上天呢?要是“掠人美,贪天功”,罪就大了。不久,新任的吴郡守来到清流,县令说,哈哈,这雨怕是吴公带来的吧?

  蒋育馨的这篇《灵雨记》,以及名流邹时泰、雷环、廖稚珏称颂他“步祷立应”之诗,一并收存在历代版本的县志。这次“步祷”,成就了县令一生的美名:“诚格甘霖”。

  来自苏州的蒋县令,对清流的评价是:“地山垇,田瘠硗,民椎鲁。”所以,他重视教育。“每朔望浃辰,课诸生,亲点窜。”何为点窜?就是修改文章。一个县令,每逢初一、十五或十天左右,亲自为本地读书人改文章,真是少见!而他对自己的孩子们,抓得就更紧了,业余“督诸郎读书,声达署外”。他的次子蒋灿后来考中进士,官至天津兵备参议,在任政声颇佳。他的侄儿蒋若来生活在老家,行伍出身,官至浙江总兵,当清军攻破金华城,自刎殉职。

  蒋育馨、蒋灿、蒋若来三人都入祀沧浪亭“五百名贤祠”。而在清流县,百姓为蒋育馨建了蒋公生祠——为活人修建祠堂!据县志说,明末,祠堂因寇而毁,康熙二十年由水东街移建于县城后龙山。县令究竟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值得百姓如此纪念?仅仅因为拒飞派、设仓厫、移驿地、增城楼、步祷雨、课诸生吗?如今祠已废,年代太久远,我们还能了解多少呢?所幸,清人钱咏在《履园丛话》中记了蒋育馨移风易俗的两大阴德,验证了“化孚闽俗”的赞语:

  其一是,“清流山民多畜虫毒,人至辄死。公亲自按捕,歼其渠魁,且以治虫良方刊示通衢,人赖以生者甚众。”——当地人养虫毒伤人,县令发现了,就严厉打击,还将治虫良方公开,让虫毒害不了人。这不就是移风、开化吗?

  其二是,“清流民俗,女婢鬻于人者,日椎髻赤脚负汲道中,过时弗嫁。健儿多鲂鳏自处,终身不得娶。公下令,年二十外弗婚嫁者有重罚,能遵令者各赠以银,一夕而毕愿者数千人。”——许多大龄婢女不能嫁,以致青壮光棍不得娶,当真是恶俗。县令易俗,成人之美,能不流芳百世?

  钱咏断定:“民感其德,为立生祠。”

  钱咏还记述了蒋县令离任时的情景:“老幼攀辕,以豆一石置公车前,曰:‘愿祝好官子子孙孙发科发甲也。’”为官一任,还有比这更重更高的奖赏么?“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为官者岂能不自警?读读潘珏的《清流道中》,耐人寻味:“除却黄河水尽清,清流何独得专名?不如清到无人识,天下都无与汝争。”

  当写到蒋二公子蒋灿考中进士,《清流县志》的传记作者江锡材,一反严肃的神态,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廉吏之后,固然。”

  是啊,清官的后代有出息,应当的,能够的,一点也不意外。( 作者: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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