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心身问题的思考始于自我意识的觉醒。20世纪50年代以来，心身问题作为心灵哲学中的核心问题备受关注。如今，在医学、认知科学等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对心身问题形而上学解释的价值？本报记者就此采访了心灵哲学领域的专家学者。

　　心身关系的讨论由来已久

　　柏拉图认为，灵魂与肉体是两个独立存在的、无相互作用的实体。思考心身关系的困境肇始于笛卡尔，他肯定了柏拉图的心身二元论，同时基于经验事实，认为心身之间存在相互作用。

　　但作为两个独立存在的实体，心身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韩林合谈到，近代科学革命使一些人认为科学能够解释一切，甚至于一切均可还原为机械现象。但人如果可以还原为机械现象，那人在自然界中的独特地位便难以保证。正是为了回答这些问题，笛卡尔等将传统哲学中的心灵极端化地理解为与身体和物体完全异质的实体。由此，心身问题便以极端的形式出现了。

　　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叶峰认为，从今天的立场分析，笛卡尔等西方近代哲学家相信心身二元论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当时缺乏关于大脑如何工作的科学知识，人们无法想象物质性的东西如何能够思想；二是当时的西方哲学还没有完全脱离基督教的影响，因此人们很自然地将思想的能力赋予了某种想象中的灵魂。

　　形而上学解释饱受质疑

　　无论是笛卡尔的“交感论”，还是马勒伯朗士的“偶因论”，抑或其他对心身二元论的解释，它们所面临的共同问题就是没有对心身如何相互作用给出合理的回答，往往最后诉诸上帝。这也使得一元论逐渐在心身问题思考领域兴起。

　　叶峰表示，对心身二元论的质疑一直存在，从进化论兴起以来，西方科学与哲学界渐渐接受了以自然主义的方式解释人类的起源与活动。随着当代认知科学的发展，我们已经渐渐了解到大脑如何思想，因此，再假设灵魂存在就是多余的了。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王华平认为，笛卡尔之后，有关心身问题的讨论基本是沿着反实体二元论展开的，之后经历了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此消彼长。20世纪初，以普里查德和摩尔为代表的英国哲学家发起了一场影响广泛的反唯心主义运动。这场运动引发了一股科学主义思潮——凡是科学研究范围之外的东西都被认为是不合法的，这股思潮催生了哲学上的行为主义。在行为主义看来，心灵只不过是一系列行为或行为倾向。关于心身问题的当代讨论正是从反对行为主义开始的。

　　在更广阔的平台上思考

　　当今时代，对心身问题的形而上学思考所具有的价值受到挑战。那么，这一思考是否仍具时代价值？

　　韩林合认为，如果否认人和心灵的独特性，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将无从谈起。但如何为这种独特性和异质性进行辩护，同时却又不陷入反科学的境地，人们还在探索。实际上科学的进展本身并没有蕴含物理主义，后者只是一些哲学家对科学的进展所做出的过度解释而已。

　　“认知科学重塑着我们对心灵以及心身问题的理解，对大脑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感觉到心身的密切联系，就会越发觉得同一论是正确的。但是，至少在可见的未来，我们还不能将心身问题完全交付给认知科学。一个简单的原因是，我们尚且不能对问题做清楚的表述。”王华平说，“心灵”指什么？“身体”又指什么？被归于心灵的意识与意向性到底是什么？在这些概念得到澄清之前，我们其实说不清楚所研究的心身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正因如此，心身问题的讨论近来有衰减之势。相反，关于意识与意向性以及它们之间关系的讨论逐渐增多，这同样是心身问题的形而上学方面。

　　王华平表示，有关心身问题的讨论还会继续下去。心身问题应该放到一个更为广阔的平台上来讨论，这个平台除了形而上学和认知科学外，还应有认识论、行动哲学和元伦理。